“你看看你儿媳妇，翅膀硬了，话都敢顶到我头上来了，这要是在咱们那个时候……”

“闭嘴吧你！”老太太手一挥，干巴巴的嗓子里透着一丝幸灾乐祸，“你当年是怎么对我的？现在轮到你尝尝了。”

李玉兰六十出头，保养得还行，身板硬朗，说话也利索，是那种在家里说一不二的“婆婆王”。她儿子张磊三十六，媳妇林婉儿三十三，两口子都有工作，带娃、做饭全指着李玉兰撑着。可最近这家风不太对劲——林婉儿开始“不听话”了。

“妈，婉儿单位临时加班，我下班晚，孩子先我接吧。”张磊一边脱鞋一边冲着厨房喊。

“加班？”李玉兰冷哼，“她一个小文员加什么班？别骗我，是不是又跟她那几个同事出去搓火锅去了？”

婉儿刚推门进来，听得一清二楚，手里还拎着一袋水果。她放下包，没好气地回了一句：“您哪只眼睛看见我吃火锅了？天天上班还要查岗，是住监狱吗？”

“你说谁住监狱！”李玉兰怒得拍桌子，“我是你妈，你这么跟我说话？”

“您是我婆婆，不是我妈。”婉儿扔下一句，进了房间。

李玉兰气得坐沙发上直哆嗦，张磊拉也没拉住：“你看看你看看，这都什么样子了！”

就在这时候，里屋传来咳嗽声。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缓缓走出来，是李玉兰的亲妈，张磊的亲奶奶——高老太。她平日不怎么管事，但今天这场面，她看不过去了。

“都是跟你学的。”高老太站在李玉兰面前，眼神清清楚楚，“当年你是怎么说我的？‘老太婆不识趣，什么都得我听她的’，你忘了？现在儿媳妇不听你了，难受了吧？”

李玉兰瞪大眼睛，不敢相信她妈居然帮着外人说话。

“妈，我那是年轻不懂事，再说您以前管得也太多——”

“年轻？”高老太打断她，“你那时候三十多，跟婉儿一样大！我连吃一块鸡蛋都得问你一声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
张磊愣住了，第一次听奶奶提起以前的事。

林婉儿从房里走出来，靠着门框听着，也没说话。

高老太继续道：“你嫌我啰嗦、嫌我住你们家碍事，那你现在怎么指望人家婉儿对你笑脸相迎？你嘴上说‘一家人要和和气气’，可你对她从来不是和气！”

李玉兰咬牙：“可我也没错啊，我做饭、接孩子、洗衣服，哪样没尽心？”

婉儿终于开口了：“妈，我不否认你辛苦，我也感激你帮我们。但你不能因为自己付出，就要求我事事听你的。我们不是雇佣关系。”

“就是。”高老太点头，“人心都是肉长的，你要是对她好，她自然也尊重你。你以前冷言冷语的，现在人家还嘴回来了，你就受不了了？”

李玉兰低着头不说话。张磊尴尬地挠头，半天才说一句：“奶奶说得有理。”

“妈，我一直想跟你好好相处。”婉儿语气柔和了些，“但您不能总用‘我是你长辈’来压我。互相尊重才是长久之道。”

那天晚上，李玉兰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了支烟。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，确实也曾埋怨过母亲，说她多嘴、管得多。如今一圈轮回，她变成了当年的那个人。

第二天，李玉兰破天荒地炒了婉儿最爱吃的番茄炒蛋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：“以后你有事就说，我不瞎猜了。”

林婉儿愣了一下，接过碗笑了笑：“谢谢妈。”

高老太从椅子上抬眼看着两人，嘴角一翘，小声自语：“这下，才像个家。”

这个家，终于在三代女人的针锋相对中，找到了慢慢靠近彼此的方式。不是非要赢，而是愿意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