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这一辈子，就这么一个女儿，从她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，我就发誓，要把她护到老，疼到老，不能让她像我年轻时那样，吃尽人情冷暖、苦头酸水。

她从小乖巧懂事，学习也争气，一路读到大学，后来在城里找了份设计的工作，还交了个男朋友，是她带回来吃饭我才知道的。男孩看着斯斯文文，话不多，但礼貌周全，见我还主动帮忙洗碗擦桌。我当时心里挺高兴的，想着孩子有眼光，找了个挺靠谱的小伙子。

那年她26岁，带着男朋友回来说要结婚。我一听，心里也不是不激动，毕竟看着孩子长大，现在终于要成家了，咱做父母的当然希望她幸福。

但说实话，事情开始出问题，是从“嫁妆”这俩字出现以后。

男孩家在另一个县，农村的，家里兄弟仨，他是老大。按理说男方家应该出彩礼、买婚房，这些都是规矩，可他们家倒好，来了就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，说现在城里结婚谁家不是AA，彩礼意思下就行了，但嫁妆不能少。再说，他家也不富裕，弟弟还在读书，爸妈身体不好，经济实在困难。

我忍了，想着两口子过日子，别计较那么多，可我女儿却突然跟我说：“妈，要不……你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吧，我就能拿出一嫁妆钱了。”

我当时就愣住了。

那可是我和她爸辛辛苦苦几十年盖起来的房子啊，虽然不在城里，可三层小楼，老邻居都说咱家在村里最体面。现在让我把房子卖了，去给人家添嫁妆、添房款？他家啥都不出，就想空手娶媳妇？

“你疯了不成？”我压着火气问她，“你嫁人还得我掏房子？他家人脸皮得多厚啊？”

她却眼圈一红，说：“妈，他爸妈身体不好，实在没能力，我也不想让他太为难。而且将来房子也是我们俩住的，你帮帮我，就这一次。”

我真是气得手发抖。养她二十几年，到头来换来一句“帮我一次”。我一口气没顺上来，差点犯了老毛病，躺沙发上喘了半天才缓过来。

几天后，那男孩的父母来了，跟我坐在堂屋里，竟然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。男孩的妈边喝茶边说：“我们家是农村的，确实拿不出多少嫁妆，但将来这两个孩子日子是一起过的，钱都一样进一个锅里煮嘛。”说得倒轻巧，把几十万房子说得像是几把小菜叶。

我忍不住了，说：“那你家准备出什么？”

男孩的爸挠了挠头：“我们能出几万，其他的就靠你们家搭把手了，反正你们也就一个女儿，这房子卖了也没人住不是？”

我“哐”地一声把茶杯往桌上一拍，站起来就说：“不嫁了！这婚结什么结？我一个老母亲，把房子卖了让你家娶儿媳妇？我闺女是你家祖宗啊？”

男孩和我女儿赶紧拦着，我女儿哭着喊：“妈你别这样行不行，你要是这样闹下去，我一辈子都不认你！”

我当时真是气疯了，看着她那个样子，我心里头疼得像要裂开。可我咬牙没说话，回屋关门，整整一夜没合眼。

第二天，我去了村口那家熟人的房产中介，挂了房，但心里有数——我不是真的要卖，我是要看看，到底这婚有多荒唐。

果不其然，房子刚一挂出去，村里就炸锅了，谁谁谁家女儿要出嫁，娘家连房子都卖，这传出去不成了笑话？我忍着没解释，冷眼看着这出闹剧往前演。

再过几天，他们定的婚礼日子就到了。我女儿早早去酒店准备，那边办得热热闹闹。我却拎着个小包，一个人去了婚礼现场。

我走进去，穿着一身黑色棉衣，站在礼台前不吭声。主持人愣了一下，场子也顿时安静了下来。

我站那儿，冲着我女儿说：“你爸不在了，这婚礼我一个人来就够了。但妈要告诉你一句话——你要是今天嫁了，咱这娘俩从此就断了。你想卖我房子，你想让我一辈子的血汗钱拿去当嫁妆，我宁愿不认你这个女儿！”

我女儿呆住了，捧着花站在那儿一句话不说。

男方家人脸上挂不住，有人在后面骂我“太过分”，可我一点也不怕，咬着牙一字一句说：“我养大的女儿，我不许她嫁进一个空手套白狼的家。你们家没本事，就别结这个婚。我这做娘的，再苦再穷，也不能眼睁睁把孩子往火坑里推！”

那一刻，全场鸦雀无声。我女儿终于崩溃地大哭，扔下手里的花捂脸跑了出去。男孩脸色铁青，拉着他妈也走了。

婚礼，当场黄了。

回家路上我一个人坐在三轮车上，眼泪往下掉。心里不是不疼，不舍得女儿哭，不舍得她受委屈。可我更怕她以后一辈子受苦，嫁进个什么都没准备好的家庭，将来吵架的时候，还要被人翻旧账：你们家连嫁妆都出不起！

我宁愿她恨我一阵子，也不能让她恨自己一辈子。

过了半年，她搬回来住了，一句话不说，整天闷在屋里。直到有一天晚上，她给我端了一碗粥，坐在我身边，小声说：“妈，我明白了。他后来根本不想努力，觉得我帮他是应该的。我怕不是嫁了个丈夫，是找了个拖油瓶。”

我鼻子一酸，强忍着没掉眼泪，说：“知道就好。妈不是不让你嫁，是不想你将来哭。”

她点点头，轻轻靠在我肩上，就像小时候那样。

我知道，这一回，我赌赢了。哪怕过程再难看，我还是救回了我的女儿。

这世上，当妈的哪有不想孩子过好日子的？可有时候，做“坏人”，也是为了她日后有个好命。真爱不是替她妥协，而是替她挡住将来的风雨。哪怕，她一时不理解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