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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37岁大龄剩男的我,娶了28岁做小姐的女人为妻后……

三十晚上的鞭炮声炸响时,我正蹲在出租屋的楼道里抽烟。三楼张大姐家飘来饺子的香味,混着劣质烟草的气息钻进鼻孔,呛得我直咳嗽。屋里传来林薇的声音,带着点不耐烦:“陈斌,进来啊,外面多冷。”

我掐灭烟头,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。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,照得墙上的小广告斑驳不清。其中一张“办证刻章”的贴纸被我蹭掉了一角,露出底下更旧的“美女服务”——每次看见这四个字,我都像被针蛰了一下。

一、媒人嘴里的“好姑娘”

我认识林薇那年,已经三十五了。在老家,这岁数的男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,可我连像样的对象都没处过。年轻时在工地摔断过腿,落下点跛脚的毛病,后来开了家修鞋铺,勉强糊口。媒人王婶牵线时,特意把我拉到一边,神神秘秘地说:“这姑娘是外地的,长得俊,就是……以前在城里做‘服务’的。不过你放心,人家早就不干了,就想找个老实人嫁了,好好过日子。”

我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,热茶烫得指尖发疼。王婶又说:“陈斌啊,不是我说你,你这条件,能找个年轻漂亮的就不错了,别挑三拣四的。她不要彩礼,还自带嫁妆呢。”

“嫁妆”是林薇攒下的三万块钱。见面那天,她穿件米色羽绒服,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,脸上没化妆,眼角有淡淡的细纹。她说话时不敢看我,手指绞着衣角,声音细得像蚊子哼:“我知道我配不上你,要是你觉得不行……”

“行。”我打断她,声音比自己想象中平静。其实我哪是觉得行,我是没得选。村里的姑娘嫌我穷,嫌我腿不好;城里的姑娘更看不上我这修鞋的。林薇至少年轻,至少愿意嫁给我,这就够了。

领证那天没办酒席,就买了两斤糖果,分给邻居。对门的李嫂接过糖,眼神在林薇身上溜了一圈,笑着说:“陈斌有福气啊,娶了这么个俏媳妇。”转身走的时候,我听见她跟旁人嘀咕:“听说以前是做鸡的,不知多少男人睡过……”

林薇的脸一下子白了,攥着我的手冰凉。我把她往屋里拉,说:“别听她们胡说。”

屋里没暖气,冷得像冰窖。林薇蹲在地上,抱着膝盖哭,肩膀一抽一抽的。“我就知道会这样,”她哽咽着,“走到哪儿都抬不起头。”

我递给她条毛巾,没说话。其实我心里也堵得慌,王婶的话、李嫂的眼神、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,像无数根针,扎得我坐立难安。可我能怎么办呢?退婚?我这辈子大概真要打光棍了。

那天晚上,我在修鞋铺待到半夜。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满是胶水和线头的工作台上。墙上挂着我年轻时的照片,那时腿还好好的,眉眼也算周正。我摸了摸腿上的疤,突然觉得这辈子就像双破鞋,被人踩来踩去,连自己都嫌弃。

二、修鞋铺的流言

林薇试着讨好街坊,早上帮李嫂带豆浆,给张大爷送自己蒸的馒头,可人家要么摆摆手躲开,要么接过东西就赶紧擦手,好像她身上有病毒。

有次她去菜市场买菜,卖鱼的王老板故意把鱼鳞溅到她身上,笑着说:“林妹子皮肤嫩,经得起折腾。”旁边的人都笑,那些笑声像刀子,割得人耳朵疼。林薇没作声,拎着鱼转身就走,回家的路上,眼泪掉得比鱼腥味还重。

我知道了这事,瘸着腿去找王老板理论。他叉着腰笑:“陈斌你急什么?跟你媳妇开个玩笑而已,她以前见的场面多了,还在乎这个?”

我抓起旁边的秤砣就砸过去,没砸中他,砸在鱼盆里,溅了他一身水。他扑过来要打我,被旁人拉开。“陈斌你个傻子!”他骂道,“娶个破鞋还当宝,早晚给你戴绿帽子!”

我气得浑身发抖,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林薇跑过来拉我回家,她的手一直在抖,眼泪掉在我手背上,滚烫。

修鞋铺的生意越来越差。以前常来的老主顾,见了林薇在铺子里帮忙,要么绕着走,要么放下鞋就匆匆离开。有个熟客张师傅,临走时拍着我肩膀说:“陈斌啊,不是我说你,这种女人靠不住,你可得看紧点。”

我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闷得发疼。林薇蹲在地上擦鞋油,头埋得很低,头发遮住了脸。“要不我还是别来了,”她声音闷闷的,“免得影响你生意。”

“不用。”我把鞋楦子往桌上一摔,声音有点冲。其实我是怕,怕她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,怕邻居的闲言碎语把她逼走。她走了,我又成了孤家寡人。

冬天快结束的时候,林薇怀孕了。我妈从老家赶来,炖了鸡汤,看着林薇的肚子,眉头却一直没舒展。趁林薇不在,她拉着我说:“陈斌,这孩子……你可得多个心眼。”

我端着碗的手顿了顿,鸡汤洒出来烫了手。“妈,你说啥呢。”

“我不是怀疑她,”我妈叹了口气,“可她以前那职业……万一孩子不是你的……”

后面的话她没说,可我听懂了。那些天,我脑子里全是这句话。林薇孕吐得厉害,吃什么吐什么,瘦得脱了形。我看着她难受的样子,心里又疼又烦,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,一个说“她不容易,好好对她”,一个说“谁知道她怀的是谁的种”。

有天晚上,林薇起夜,看见我坐在床边抽烟。她吓了一跳,问:“怎么不睡?”

我掐灭烟,盯着她的肚子,鬼使神差地问:“这孩子……确定是我的吗?”

林薇的脸瞬间没了血色,眼睛瞪得大大的,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她没说话,转身就往门外走,大冷的天,只穿着单薄的睡衣。我赶紧拉住她,她却使劲挣扎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:“陈斌你也这么想我?我就知道,你们都一样!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林薇了,我只想好好跟你过日子,为什么就没人信我……”

她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我抱着她冰凉的身子,心里又悔又恨,恨自己不该说那句话,更恨自己没本事,连相信她的底气都没有。

三、婴儿床的裂痕

孩子出生在初夏,是个男孩,眉眼像林薇,皮肤白白嫩嫩的。我妈抱着孩子,脸上没什么笑,只说:“不像你,一点都不像。”

这话像根刺,扎在我心里。林薇在月子里,整天以泪洗面,奶水都没了。孩子饿得哇哇哭,只能喂奶粉。街坊邻居来看孩子,嘴上说着“真可爱”,眼神却总在我和孩子之间打转,那眼神里的怀疑和嘲讽,我看得清清楚楚。

有天我去买奶粉,回来时听见李嫂在楼道里跟人说:“你看陈斌那孩子,白得跟粉团似的,哪像陈斌那黑黢黢的样?肯定是以前跟哪个野男人怀上的。”

我冲过去,把奶粉摔在地上,罐子裂开,白色的粉末撒了一地。“你胡说八道什么!”我红着眼睛吼道。

李嫂被我吓了一跳,随即叉着腰骂:“我说错了吗?本来就是!做鸡的能生出什么好种……”

林薇抱着孩子站在门口,脸色惨白,嘴唇抖得厉害。她突然把孩子塞给我,冲进厨房拿起菜刀就要往李嫂身上扑。我赶紧抱住她,她手里的刀掉在地上,发出哐当一声响。她瘫在我怀里,哭得撕心裂肺:“我杀了你们这些嚼舌根的!我杀了你们!”

那天之后,林薇像变了个人,不爱说话,也不爱笑,整天抱着孩子发呆。有次我回家,看见她把孩子放在床上,自己站在窗边,眼神空洞洞的,像是要往下跳。我吓得魂都没了,冲过去抱住她:“你干什么!想吓死我吗?”

她看着我,眼泪慢慢流下来:“陈斌,我们离婚吧。我走了,你就不用被人戳脊梁骨了,你还能再找个好女人,生个像你的孩子。”

“我不!”我紧紧抱着她,生怕一松手她就没了,“我不离!林薇,我错了,以前是我不好,我不该怀疑你,你别走……”

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哭,哭得像个孩子。这些年的委屈、无奈、挣扎,像洪水一样涌出来。我知道自己没本事,给不了她好生活,连让她抬头挺胸做人都做不到。我甚至怀疑过她,伤害过她。可我真的不能没有她,不能没有这个家。哪怕这个家千疮百孔,哪怕别人都看不起,这也是我的家啊。

那天晚上,我抱着林薇,她抱着孩子,一家三口挤在狭窄的床上。孩子睡在中间,小嘴巴微微张着,呼吸均匀。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,落在孩子脸上。我看着他熟睡的样子,突然觉得,像不像我又有什么关系?他是我看着长大的,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,他就是我的儿子。

我跟林薇说:“明天我们去做亲子鉴定。”

林薇愣了一下,看着我。“不管结果怎么样,”我说,“你都是我媳妇,他都是我儿子。我就是想让那些说闲话的人闭嘴。”

鉴定结果出来那天,阳光很好。我拿着那张纸,手一直在抖。上面写着“排除亲生血缘关系概率为0%”,也就是说,孩子是我的。我冲进家门,把纸摔在桌上,对林薇喊:“你看!我就说孩子是我的!”

林薇拿起纸,看了半天,突然蹲在地上哭了,哭得比任何时候都凶。我知道,她哭的不是结果,是这些日子受的委屈,是那些无处诉说的辛酸。

我把鉴定报告贴在了楼道里,正对着李嫂家门口。那天下午,整个楼道都安安静静的,再没人说闲话。可我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,反而觉得空荡荡的。为了证明这个,我们受了多少罪,流了多少泪?值得吗?

孩子一岁多的时候,林薇突然说想出去找工作。“总不能一直靠你修鞋这点钱过日子,”她说,“我去餐馆洗盘子也行。”

我没同意,餐馆人多眼杂,万一有人认出她,又该说闲话了。可林薇很坚持,说:“我不怕,只要能挣钱,只要能好好过日子,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。”

她去了一家小饭馆,每天天不亮就去,半夜才回来,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。有次我去接她,看见她被老板骂,因为打碎了一个盘子。她低着头,一声不吭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我走过去,拉着她就走,说:“不干了,咱回家。”

林薇挣的第一笔工资,给我买了件新衬衫,给孩子买了辆小推车。她把衬衫递我时,眼睛亮晶晶的:“试试,看合不合身。”

我穿上衬衫,大小正合适。她笑着说:“真好看。”可我看见她转身时,悄悄擦了擦眼睛。

四、修鞋刀的温度

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。孩子上了幼儿园,林薇换了份超市理货员的工作,我还守着我的修鞋铺。街坊邻居见了我们,虽然还带着点疏离,但至少没人再说难听的话了。

有天晚上,我收摊回家,看见林薇坐在灯下,手里拿着个小本子,一笔一划地写字。我凑过去看,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:“今天卖了30箱牛奶,陈斌的鞋铺来了个大客户,儿子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……”

“你写这干啥?”我问。

“想记下来,”她说,“等我们老了,就看看这些,知道日子是怎么过来的。”

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,突然觉得鼻子发酸。这个被人看不起的女人,这个我曾怀疑过、伤害过的女人,正用她自己的方式,一点点把这个家撑起来。而我呢?我除了给她带来委屈和难堪,还做了什么?

冬天来得早,一场寒流过后,修鞋铺的生意好了起来。那天我正忙着,进来个穿貂皮大衣的男人,把一双鳄鱼皮鞋往桌上一扔:“给我擦擦,上点油。”

我认出他是附近歌厅的老板,以前听人说过,林薇没嫁我之前,在他那里做过。我的手顿了顿,拿起鞋刷,手却有点抖。

那男人打量着我,突然笑了:“你就是娶了林薇那个吧?说实话,她以前在我那儿可是头牌,活儿好,不少客人点她……”

后面的话我没听清,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,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。我抓起桌上的修鞋刀,就往他身上捅去。他吓得赶紧躲开,骂道:“你疯了!”

我红着眼睛追他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杀了他!让他闭嘴!林薇不是他说的那样,她是我媳妇,是我儿子的妈!

男人跑出铺子,骂骂咧咧地走了。我站在原地,胸口剧烈起伏,手里的修鞋刀还在抖。林薇不知什么时候来了,站在门口看着我,脸色苍白。

“你都听见了?”我声音沙哑地问。

她没说话,走过来,从我手里拿过修鞋刀,轻轻放在桌上。然后,她抱住我,头埋在我胸口,声音闷闷的:“陈斌,谢谢你。”

那天晚上,我们第一次说起她以前的事。她说她老家穷,弟弟要上学,爸妈生病,她没文化,只能干那个。“我知道脏,知道丢人,”她说,“可我没办法。遇见你的时候,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,没想到你肯娶我……”

我抱着她,听着她的话,眼泪慢慢流下来。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,都是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的人,都渴望被爱,被尊重,渴望有个家。

春节的时候,我们回了老家。村里的人见了林薇,眼神还是有点怪,但至少没人再说难听的话了。我妈给孩子包了红包,看着林薇,叹了口气说:“以前是我不对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
林薇的眼圈红了,给我妈磕了个头,说:“妈,谢谢你肯认我。”

年夜饭的时候,窗外放着烟花,屋里暖融融的。孩子拿着筷子敲碗,咯咯地笑。林薇给我夹了块排骨,说:“多吃点,看你瘦的。”

我看着她,突然觉得,这辈子能娶到她,或许不是无奈,不是没得选,而是老天爷对我的眷顾。她或许不完美,有过不堪的过去,但她善良,努力,真心对我好。而我,一个瘸腿的修鞋匠,一个三十五岁才娶上媳妇的大龄剩男,又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呢?

过完年回城里,我把修鞋铺重新装修了一下,换了新的招牌,写上“陈记修鞋,诚信为本”。林薇还在超市上班,只是换了个离家里近的。每天晚上,我去接她下班,她牵着我的手,我们慢慢往家走。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她的手暖暖的,不像刚认识时那么凉了。

有天路过以前住的那个楼道,李嫂正好出来倒垃圾,看见我们,愣了一下,然后不自然地笑了笑:“下班啦?”

林薇点点头,没说话。走过之后,她悄悄对我说:“其实我一点都不恨她了。”

我嗯了一声,握紧了她的手。是啊,恨有什么用呢?日子是过给自己的,不是过给别人看的。

孩子上小学那天,背着新书包,高兴得蹦蹦跳跳。林薇给他整理衣领,眼里满是温柔。我看着他们娘俩,突然觉得,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,那些以为熬不过去的日子,就这么一步步走过来了。

修鞋铺的生意越来越好,我雇了个学徒。闲下来的时候,我会坐在门口,看着来往的行人,手里摩挲着那把用了多年的修鞋刀。刀身已经有些磨损,但握在手里,还是暖暖的。

就像我的生活,或许不光鲜,不体面,甚至带着点难以启齿的褶皱,但它真实,温暖,是属于我的。这就够了。